一種觀看的方式

「現在到底幾點？」

這是我每天，從西伯利亞火車臥鋪跳下床，碰到其他乘客時，問的第一句話。

不是睡過頭，也不是沒戴錶。全是這漫長旅程，幾乎一天轉換一個時區。把我搞的有些精神錯亂。不只人，連可以自動調整時區的智慧型手機，最後幾天都自動當機。聽起來不太浪漫，但這最真實的「西伯利亞火車症候群」。從歐洲橫跨亞洲，一趟至少七天，越8個時區。聽起來很壯闊的確很壯闊。出發前，俄國文學「安娜卡列尼娜」、電影「奇瓦哥醫生」，種種畫面浮現腦海，充滿美麗期待。但火車開動不到10分鐘，彩色泡泡立刻幻滅。

 「怎麼有股臭臭的怪味？」我問。

「啊！好像是這節車廂的廁所馬桶堵塞，壞掉了！」旁人回。

 然後整晚這氣味，就伴著我們入眠。直到隔天抵達一下站，火車公司找了技工修理，警報才解除。以上還不包括，火車上沒得洗澡，大伙身上飄散的異味，暗暗流動。漫長的火車之旅，必須忍受一些不便。但當窗外的景色，從針葉林、湖泊，又換化作一片荒漠。所有的抱怨瞬間煙消雲散，只剩讚嘆。

 在功利社會裡，已經很少有事情，只問過程，不問結果。西伯利亞火車旅行，就是其中一種。享受坐火車的過程，才是旅行的意義。至於目的地，僅僅是地圖中的一個小點。也難怪有人會說，當你對人生感到困惑時，不妨鼓起勇氣，坐一趟西伯利亞火車。因為漫漫的旅程裡，哪裡去不了。沒有wifi、沒有臉書，沒有line，只有這時候，才有機會靜下心，和自己對話。

 寫到這裡，我彷彿又聽見火車的轟隆聲。它曾是我每夜的催眠曲。